williamsnow

江龙入海（一）

我是混江龙，写这篇传记倒也不是为了什么，我没有子嗣，这一生活的来来去去无牵挂，不，还是有一个牵挂的人的，这个人如今就在我的旁边作弄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，啊，暂且还是先记下这些，为我们两人记下这些吧。

初见只是好笑罢了，为这水寨多少弄些文臣出来，加上这人惯会卖弄自己并不多的文墨，倒是也唬住了我。

说是唬住了我其实也不尽然，那个时候的我，只是把所拥有的的一切看得太过理所应当，我本是江河湖海的汉子，我本该做个渔夫，做个船夫，做个良民，可惜这世道，皇帝要什么就有什么，皇帝从地方的贡赋拿东西，地方的官员则剥了斗升小民的皮，吃了黎民百姓的骨，好端端地，天怨人怒，更何况是在这黄河水上，只要决堤，只要是天灾，只要是人祸，凭空不知道多少灾民流离失所。

咳咳，再说下去，哪怕是后人，估计也会觉得我有些过于美化自己了，简直就像是一个思索着过去不放的老人，哪里有那时候威名赫赫的混江龙的风采。

我确确实实是个粗人，但是粗人也有粗人的妙处，粗人也并非不懂文人的妙处，比如说初遇到那人之后从他身上搜到的器物，早就被我看出来身价不菲，被当掉换了酒钱了，当然我还是留了一部分的，毕竟粗人也是有粗人的智慧的，要是这钱一下子全花掉了，这水寨又怎么营运得起来，义气可不能吃饭啊。

“天涯若比邻...”“葡萄美酒夜光杯...”“长河落日圆...”“蓝田玉暖日生烟...”这些词句纵然是我这样的粗人也能够欣赏得到其中的妙处，上次劫富济贫从豪绅镖车搜出了一个翡翠玉制的扳手，岂不是非常适合我？

我果然是个聪明的人，不仅人情世故我十分洞明，锦绣文章我也并非不略通一二，但是这些词句，包括书法，很快地就扰乱了我的步伐，因为那个人说了，“举头望明月，低头...”

还能是什么呢，让他把天上的日头都看成了月亮，那必然是故乡了，不像我的故乡，我的故乡要是查到了我的贯籍，怕不是会明明白白地列到官府的海捕文书里头。

“你在想什么啊？”他被吓得又说起了谁听了都舒服，但我听了却不舒服的假话，我为什么会不舒服呢，因为他在这山寨上，狐假虎威，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少不了他，只可惜他似乎依旧不是非常习惯，让我又想起了我赎回来的那些东西，正放在我的居室内的暗格里，光光是赏玩便会让我心情大好。

这场玩笑被轻轻揭过了，但是我怎么也想不到，他，一个本来是玩笑、取乐的对象，竟然隐藏着对我这么大的恨意。